文■ 杨善
我在一个白云把克莱茵蓝天空遮住大半的下午,与珠江汽水的张老板在风中喝着吉林水。
因为协助制作一本公会特刊,我认识了和蔼可亲的张老板,后来才在言谈之间知道他是珠江汽水的老板,一种亲切的年少情感立时像一只黄鳝鱼,在我脑袋的小溪中跳跃了起来。
我们恰巧选了一间父亲当年常来这里喝咖啡的《梅松茶室》。它位于诗巫市区的海唇街,大伯公庙的香火善信与拉让江上络绎不绝的船只,都是这里最传神的风景。
父亲每天早上一从高乐多摩多船登岸,把两大篮的柠檬、柚子或青皮柑批给水果贩之后,大都会在这里喝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乌,还有一碗清汤面。
我这个家中排行第十的孩子,偶而有机会随着父亲到巴刹,但是通常都是因为来看病或者喝喜酒。父亲无论晴天雨天,都会坐进《梅松茶室》,然后问我要吃喝什么,童年的我因为不懂怎样叫茶点面,每次总是说:『跟你一样的。』那时其实我总觉得喝热咖啡很麻烦,因为要一汤匙一汤匙慢慢喝,甚至还学起父亲把热咖啡倒在小碟子上吹凉后才喝。可能是因为那时跟随父亲喝了太多咖啡,上瘾了,现在的每一天,我都是用一杯咖啡来开始我的新一天的。我想,这一个习惯,多少都收藏或反映着我童年的某些回忆吧。
父亲如果在这里碰到老朋友,也会叫出一大瓶黑狗啤酒,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分了喝,然后聊了一大堆我现在一句都想不起的话。我想他们应该是在谈政治吧,不然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童年在诗巫巴刹的记忆,来来去去好像都是这样的画面,虽然没有太多的惊喜,一切却在父亲去世的那一刻变得珍贵了起来。
父亲在乡下有一个叫颜宋的老朋友,他有一艘摩多船,每天载着乡民来回诗巫与高乐多好几趟。
他们常常约在一起喝黑狗啤酒,有时在他家,有时在我家,有时在江边那间小杂货店里,因为祥乐的店铺与住家同为一间,偶而喝到夜深也不会被赶。
我的印象中,好像没见过父亲醉过,即使微醺,也只是多话了些。有时我喜欢坐在他们旁边听故事,但有时会被父亲叫去念书。父亲有时兴头好,还会倒了半杯给我喝,自从那天喝了一口之后,我就再也不喝了。记得那时我的嘴巴还嚷嚷着说:『哎,这么难喝的东西,我还是喜欢珠江汽水。』
父亲与颜宋叔就这样一直在岁月的摆度中,过着活、喝着酒,不亦乐乎。
后来颜宋叔生了病去世了,父亲伤心了好一阵子,之后因为没有“啤酒脚”,父亲几乎也戒了黑狗啤酒了。
而在高乐多乡下的童年往事,总是像一颗棒棒糖,即使吃完了,藏在嘴里的那一股香甜味道还是浓烈而叫人怀念的。
童年时,我们只有在新年时才有喝汽水的福气。
记得父亲总是在除夕那天快要吃团圆饭的前一个小时,才会拿给我几十块钱,叫我和哥哥去江边的小杂货店买一箱汽水回来。玻璃瓶庄的72瓶汽水,装在一个大木箱里,重量比我还重。店长祥乐帮忙把汽水抬上我们的单轮手推车,我们一路快乐地推回家去。
团圆饭的菜肴一碗接一碗地摆上了桌,父亲亲自拿着铁锤撬开铁钉,然后一人分一瓶汽水。口味不同的吉林水、发达水、橙味汽水,沙示汽水,每一种都美味可口,那时珠江汽水真的是我们喝过最美味的饮料了。
我与哥哥因为千辛万苦地从江边把汽水推回来,所以自然各获父亲赏赐一瓶汽水当作功劳。
当弟妹们知道了我们获赏之后,大家开始有了举动。他们开始趁大人不注意时,把汽水迅速地偷藏在衣服里,火速跑上楼、锁上门、进行藏匿汽水行动。他们会把汽水藏在衣柜、床底、书橱、抽屉等地方,等到家里的汽水都喝光了,他们才挖出自己的宝贝慢慢喝,把别人引诱得口水直吞。
我后来也学起他们私藏汽水,可是往往却在要喝时才发现已经不见踪影了。在死无对证,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下,只有哑巴吃黄莲,自叹倒楣了。即使后来我在贴纸上写下大名也无济于事,因为我连再见那个瓶子的机会都没有了。那时在情急之下,甚至还爆发了哭闹、逼问、吵架的事,如今想来难免芫尔。
珠江汽水给了我美好的童年回忆,它甜滋滋的味道,像是我含在口中那颗一辈子都不会融化的棒棒糖。这一些美好的回忆的赐予者,就是给我钱去买汽水的父亲。
一个克莱茵蓝天空被白云遮住大半的下午,我与珠江汽水的张老板在风中喝着沙示汽水。
拉让江的暖暖河风轻轻吹来,我在风中想起童年,也怀念起亲爱的父亲。
090608父亲节前夕作品
此作品将刊登在14.6.2008的联合日报副刊<文苑>版父亲节特辑。
诗巫中华文艺社每月都有一版文艺版发表创作,请留意每月月中的联合日报。有意投稿者请电邮给我yongsun101@gmail.com
4 則留言:
可惜现在舶来的汽水把珠江汽水压下去了。
黄德峻
舶来汽水十分够力,外国的月亮啊。
珠江汽水,喝的是一种童年的情怀,那是可乐给不到的。
珠江汽水,我也喝过。现在还有吗?
在香港, 有很多人也像我一樣, 小時也喜歡喝的, 很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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