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春梦

　　　　　　　　　　　　　　　　　　　
。杨善　

　　幸好凡人还可以把“作梦”当作一种上瘾的游戏，然后在云游四海的想像空间里，自封为神通广大的齐天大圣，但是，当凡人赫然惊醒时，现实的嘴脸就是孙悟空怎么也逃脱不了的如来佛掌。

　　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凡人趁著走著坐著躺著爬著时，作著春秋大梦。因为凡人再不如此放纵自己的灵魂，就没有谁会再优待我们的精神生活了。

　　约了3个对作梦上瘾的朋友，我们在《青瓶子咖啡屋》编织著一场又一场的凡人春梦。

　　阿福像只突然从天花板掉下来的壁虎，“啪”一声睁著恍惚的双眼说：『哎，再过几天又新年了，时间过得真他爸的快。看著那些比自己丑几倍的男人，驾著拉风的跑车，载著漂亮的女人，还生了一大窝孩子，真想去撞墙！』

　　阿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朋友，撞墙是於事无补的，而且还要麻烦我们在这春节时期花钱去登那些不吉利的人情广告。不如就立下盟约：2001年非得把到一个像样的马子不可吧！』

　　阿寿接棒道：『阿福，虽然去年年头你雄赳赳气昂昂定下的计划没一样实现，但我们仍然从你眼中看到诚意的。』

　　阿福摇摇头说：『口袋里和银行里的储蓄加起来才刚好777块7角，干瘪得像一只晾在马路边的咸鱼，我拿什么去把马子？去年我是定下买车买屋创业及恋爱4大目标，但因第一宏愿即中到TOTO积宝300万的落空，所以后面的4大目标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阿禄说：『我们打工族搞到今天这样穷到像只不敢见人的金钱龟，坦白讲还得怪老板太“自富主义”。为了两块钱，我们咬紧牙根做牛做马，该不该做的事一肩扛下，以为老板眼睛没瞎会看到，然后工钱多加一些，年终红包大包一点，还有年宴吃吃补补身子，结果他觉得你还没“物尽其用”，还打算叫你把垃圾桶载到森林里去倒咧。真想请他吃一碗“猪心炒良知”！』

　　阿寿点了根长寿菸，抽了一口后说：『早就跟你们讲，入错行跟错老板就跟娶错老婆一样，不尽快抽身而出就等於断送了幸福。我的老板好多了，昨天他把我叫进OFFICE，塞给我3个月花红的支票，还打了两张飞土耳其的机票，叫我俩夫妇去补度蜜月10天。每个员工都获赠新春大礼篮，还有新年衣裤津贴等，要等你们那些“自富主义”的老板做到这些福利，恐怕要等下辈子了。』

　『连下辈子，我也不敢奢望会遇到这种视员工为公司最重要资产的老板。我们仅能吞吞口水，作一场凡人春梦过过瘾而已。』我说著，语气中还荡漾著咸鱼的味道。

　　『哎，作一场凡人春梦过过瘾是个知足常乐的方式哎。』没听清楚是谁附和我的论调，於是我们4人开始抛弃了现实生活压力的束缚，心思天马行空了起来。

　　『今年除夕夜，我打算放一只麻袋在烟囱下，等待财神爷倒下来金银珠宝。然后拿去《照单全收金铺》换一间独立屋和千万现金。之后的日子，我就在家里写书法、画鲤鱼、写书、看电视、听音乐、潇洒悠哉，无忧无虑。』我首先说出梦想。

　　阿禄抢著说：『我希望马航颁发一个“终身免费搭飞机奖”，给我，这样我就不必为了避烦人的年而每年都躲到麻将馆去了。我可以带个漂亮美眉去北极跟企鹅一起□冰，去中国看看秦始皇到底用什么泥砖建万里长城，还可以去台湾看吴宗宪录影。啊，太过瘾了！』

　　『那个叫马什么航的家伙，自己都搞到饿肚子了，那里还有闲钱赞助你这个拍不了照片，写不了旅游特稿的闲人去环游世界？我的梦想就比较实际一点；我打算去跟催眠大师马汀学催眠术，然后催眠那群用手段捞了不少老百姓血汗钱的奸商及那群用裙带关系骗了不少国家资产的政客，使他们一看到我就声泪俱下，良心发现的塞个一百几十万给我以示忏悔赎罪。能够减轻他们的罪恶感，我觉得这是件挺伟大的事。』看著阿寿一幅好像马上就要得道成仙的样子，我们3个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呢？』我发现阿福还未发表他的凡人春梦。

　　『我的要求与梦想，早已被这个专门磨难穷人的社会折磨到不成形了。若真的要我说出梦想，我只能说希望林梧桐的女儿带著云顶的三份一股份嫁给我而已，其他的我也不强求了。』阿福装著一幅看破红尘的模样，却说出扮猪吃老虎的话，真让我们3个几乎想吐血。

　　他的梦想在这个“有钱人终成眷属”的时代，才是真正的凡人春梦　。

　　突然。『OH ，SHIT！十点半了，我得回家睡觉了。明早要是迟到，那个吸血鬼大概又要耍扣工钱这一招了。』阿禄忽然跳出梦境，让我们这群打卡族也像坐到针椅一样，既刻跳了起来，上演了一场鸟兽散的剧情。

　　而那场凡人春梦狂想曲，就这样被遗弃在《青瓶子咖啡屋》的那个靠窗桌边，以一种题名为痴人说梦的姿态，在回荡飘零著．．．，无人在意，像墙角一只哑巴秋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