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一潭水

杨善刚摄於Sunway Lagoon的入水前浴照。(15.9.2007)

。杨善　　　　　　　　　　　　　　　　　　

　　
　　一个太阳把猫逼到想跳水的午后，我接到一通电话：“哎，肥油快涨到头皮上去了！”好友长锋发出刺耳的尖叫，看来不到游泳池跳一只水上芭蕾舞是不行了。

　　脱下长袖衫裳，就像是摆脱了应酬的麻烦；褪下西洋长裤，我像卸下工作压力的海豚。站在碧蓝色的池水前，心情像把弄玩具的小孩，有些兴奋。

　　虽然我们是那种游50公尺会喘5分钟的游泳逊手，但面对这一大潭水却从没害怕过。因为捆在腰部的那一团“肥肉救生圈”给了我们绝对可以轻易浮起来的安全感。

　　像棉花团散落在蓝色地砖的睛朗天空，是个游泳的好日子，因为谁都不想成为雷公与雷婆闹情绪时的牺牲品。

　　我们齐齐用抛物线的优美姿态从身入水，然后用呃到半死的形式，伏到池畔咳到七孔流梯，因为鼻孔进水了。几个漂亮的少女在掩嘴窃笑我们的表演，真是丢脸。

　　几个游泳选手像一群海豚，来来回回的用手刀剖开蓝水“飞翔”著，好像地心引力是牛顿胡扯的一个科学笑话。

　　对於那种速度和气力，我们几乎想爬上旗杆向他们敬礼，以表折服。这种把游泳当马拉松在搞的人，我们偷偷把他们叫做“水怪”。

　　那个下水还要化妆的“防水面罩”，是水中最鲜艳的“鱼”。我在想，到了这种全身只剩一件泳衣包裹的解放时刻，还不肯放过脸部肌肤的女人，挽救青春的心态实在太严重了。

　　3个大概是第一次上泳池的少女，含羞答答的程度真是媲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王昭君。踌躇了7分钟，她们终於决定．．．外面套件T恤下水。那一刻，我总算同时地体会了含蓄与大方的挣扎心情，同时也为那一大票把身体当作展览馆的AV女星悲哀。

　　突然感觉今天水的味道很接近人性，色泽也有点绿（蓝掺黄会变绿色），那是多么叫人恶心的处境。台湾有个叫“猪头皮”的另类歌手，有首叫〈你有没有在泳池里小过便？〉的歌，此时此刻竟浮上我的脑际。每个会游泳的人都可以回答这个答题，我相信大家都曾经偷偷地进行过这么一种排泄行为吧。

　　其实两种都是加工过的液体，而且注入的份量少的安全，应该不会出现太强烈的突变吧。而且憋尿憋得太凶会造成尿道结石，一尿急就往厕所跑会提高滑倒的机率及引起不专心游泳的眼光，所以大家就如此偷偷地进行为这种排泄行为了。当然，大家还是必须承认这种作法比较不道德一点。

　　早上我刚看到一篇医生提倡喝尿保健的报导，觉得这两件事有点怪怪的。说不出所以然来。

　　於是，我们再以抛物线的优美姿态纵身入水，游到25公尺远的对岸去。这次鼻孔没有进水了。可见成功是在反复磨练中建筑起来的。想不到一个跳水的动作，竟也能让我体悟了人生大道理。

　　伏在池畔喘气的当儿，长锋突然间问我怎样学会游泳的，只是过程仍然记忆犹新。

　　家乡的那条高乐多河是条情绪化的河。六、七月旱季时，可以走过河而裤子不湿，连跪在河中央也仅到胸口而已；雨季时则深到数十尺，落差非常大。这样一条多变的河，就是我学游泳的学校，而教师就是非老爸莫属了。

　　那天下午的水很深，我的心情很亢奋。

　　套上刚买的塑胶救生圈，老爸还在我的身上绑上一根反龙绳，然后他在前面游，我则跟著学双手划水双脚踢水。如此学了多天，我就选在退潮时刻，站在浅水处，自己一个人练起游泳。就在吞下一口口的河水之间，一步两步三尺四尺的，我学会了游泳。那时的兴奋情绪，还沾上了骄傲与自信的色彩。

　　后来泳术进步了，胆也粗了。於是那些从摩多船船头跳下水，潜过两艘舢舨，从码头纵身穿过车轮内胎的事，我们几乎天天下午在干。最大胆的是有一次，我竟在一个还下著细雨，水流湍急的下午，与几个不知死活的朋友，各捉了根竹竿就向200公尺远的对岸游去，如今想来仍心惊胆战。

　　高中时期，大家发现对岸有只5尺长的鳄鱼，常伏在泥地上晒太阳，加上掘沙船来挖深河床，所以我与高乐多河的亲蜜关系就逐渐淡化了。搬来诗巫居住后，我们已等於“分手”了。只是少年时期与这条河缠绵的故事，依然是我一辈子最美的一段回忆。

　　长锋目瞪口呆的听完我疯狂的年少岁月，甚有感触。他说：“我们父母的童年在胶园与菜园间穿梭，我们孩子的童年将在电脑与补习中心间纠缠，只有我们这一辈的童年玩得最痛快。”

　　这是整个社会造成的生活方式，想去改变的人将遇到被淘汰的噩运。因为时代不同了，谁都得摒弃陈旧的方式，快速地跟上步伐。

　　谈到这么累人的课题，我们都不想再深入研讨下去了。

　　“看，晚霞多美啊。”长锋突然学起徐志摩的口气，说话时还撑大了鼻孔。．．．．忍不住的我们狂笑起来．．．．．。

　　夜幕缓缓地遮住了6时33分的天空，我们还在这一潭碧蓝的池水里，经营著愈来愈成熟的友谊。